245、相同的心跳

“耽误太多时间了。”

楚良戴着无菌手套的手直接伸进了刘少少的胸膛里,浸泡在滑腻温暖的血里,一次一次按压着心脏,希冀它能够重新跳动起来。

为了妹妹,刘少少并没有做多少准备,就这么仓促上台手术了,而她的实际情况又比刘多多严重的多,手术才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,百孔千疮的心脏似乎就已经负担过载,突然停跳了。

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报警声,红灯疯狂闪烁,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,预示着生命正在悄然从病人身体内流逝。

“肾上腺素,快推肾上腺素。”楚良的声音依旧很冷静,对着麻醉医生说道。

一号手术间内顿时乱成一锅粥,不过好在乱归乱,但经历过无数次的配合,抢救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中。

药物以最快速度被推入了刘少少的身体里,但效果却并不明显,她的心脏依然保持着寂静,心电图呈现出不规则的波形,但那完全是楚良用手按摩心脏形成的误导。

一旦楚良松手,那么刘少少此时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,心电图瞬间就会拉成一条直线。

“唉……”

手术间内,不知道谁叹了一声气。

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知晓了这台仓促手术背后的故事。

刘多多为了挽救刘少少去到了京都,而当刘多多面临手术失败的困境时,刘少少又站了出来,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,想给妹妹一個机会。

在最开始的时候,楚良其实一度很困惑刘多多为什么会选择前往京都手术,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,觉得病人的选择都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量,尤其是关乎生命的高危手术,更是会慎重思考,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。

可当他得知了真相,知道了整件事背后的故事后,他却突然意识到,原来比起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,是自己珍视之人的生命。

刘多多愿意为刘少少牺牲自己的生命,就如同刘少少毫不犹豫的愿意为刘多多放弃生命。

这对双生子,虽然由于父母的原因聚少离多,但却依旧感情真挚,心甘情愿为对方牺牲一切。

楚良心情略显沉重,手中的心脏依旧没有丝毫复跳的迹象,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甚至觉得……手中的血似乎开始变凉了。

“别放弃啊。”楚良在心里默念着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墙壁上红色的时钟好像被拧紧了发条,两分钟的时间一眨眼似乎就没有了。

距离刘少少心脏停跳,已经过去了两分钟。

心肺复苏的黄金时间一共就只有四到六分钟,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,即便复跳成功,一些后遗症也不可逆转了。

刘少少的希望,正在一点点的黯淡下去。

“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
“是啊,如果去京都的是她,有充足的时间调理身体和制定手术方案,她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活下来。”

“哎,命运真是捉弄人,这对双生子都努力的想让对方活下去,可结局却偏偏只留下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。”

不仅仅是庐州,就连京都手术间里的很多人都无奈的摇了摇头,心情低落。

在临床呆久了总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遗憾,经历多了,每名医生都觉得自己的心会慢慢变硬,最后变成麻木的石头。

可事实上,当再一次遭遇这类事情的时候,那些遗憾依旧会化作锉刀,一点一点磨掉那些僵硬的石头,柔软的心会再一次被触动,直至血肉模糊。

遗憾,或许才是临床真正的主旋律,同样也是人生的不可避免的常态。

“等等,楚主任似乎还没有放弃,他要给心脏电复苏?这……能起作用吗?”

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,但楚良却没有,他让器械护士拿来了除颤仪,准备用电复苏的方式让刘少少最后努力一次。

如果这也失败了,那一切就都结束了。

“电源连接,能量150J,无关人员离开,楚主任,可以放电了!”

楚良没有换手套,鲜血淋漓手直接拿住了除颤仪的电板,心外科手术室的电板是特制的,比正常的规格要小很多,因为它不需要通过胸廓传导电能,它可以按在病人的心脏上,直接电击。

电板贴合到了刘少少寂静的心脏上。

楚良深吸了一口气,正准备要电击的时候,他却突然愣了一下。

“怎么了?”器械护士不解道,还以为是设备出现了问题。

“没什么。”楚良摇摇头,转头看向了大屏幕,山本龙一郎正在收尾,血液通过新的通道灌入了刘多多的心脏,赋予了它强大的动能。

咚。

咚咚。

咚咚咚。

楚良默默的记下了刘多多心脏跳动的节奏,然后再将一秒钟的延迟扣除。

在一百多公里之外,在刘多多的胸膛里,窦房结发出冲动,引起心脏第一声跳动,象征着生命的律动……

咚。

楚良不再犹豫,按下了手中的放电按钮。

电流瞬间冲入了刘少少的心脏中,就好像死机重启一般,试图让窦房结重新发出电冲动,重启这颗已经寂静了三分钟的心脏。

时间似乎停止了。

失去了楚良的按摩,心电图归于一条直线,上面没有任何的波澜。

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条平滑的直线,期待着能有奇迹出现。

可惜,平滑的直线依旧没有任何起伏,哪怕一丁点的波动都没有。

“充电结束,楚主任,可以继续了。”

第二次电击复苏!

楚良依旧默念着刘多多心跳的节奏,在她心脏跳动的起始,按下了放电按钮。

其实楚良也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,让这对双生子的心脏在同一时间跳动,这对于刘少少的抢救真的帮助吗?

她的心脏会因为记得妹妹心跳的节律,而重新复跳起来吗?

这完全没有科学依据。

但楚良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。

临床不语怪力乱神,但有些时候,有些事情却又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,比如爱。

科学不相信爱,科学只相信数据,但临床上却又有太多因爱而创造奇迹的故事,这些是永远无法用数据来解释的。

楚良就曾经亲眼看见过,一个被诊断成脑死亡,被所有医生都断定这辈子都不可能醒过来的病人,却在不离不弃相伴十年妻子的呼唤下,慢慢睁开的眼睛,潸然泪下。

或许这一切都是楚良自作多情而已,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尝试一下。

毕竟,刘少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。

咚。

突然。

心电图上跳跃起来一个小小的尖峰。

“怎么回事?是不是有信号干扰?!”

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监护仪,怀疑是不是有信号干扰,可很快,当均匀规律的窦性心律出现在心电图上时,当刘少少胸膛中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起来时,众人才敢相信,奇迹真的发生了。

十八年前,刘多多和刘少少的生命在母亲的诞生,两人的心脏在同一时间跳动起来。

十八年后,相同的心跳再次出现在两人的胸膛里。

咚。

咚咚。

咚咚咚。

心脏复跳成功,楚良不再犹豫,将手中的除颤仪丢到一边,重新拿起了缝合针。

“时间浪费了太多,接下来要抓紧一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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